今天不聊车,真的,不聊车!
序章
公元前44年3月15日,罗马元老院的大理石廊柱间,60余名元老的匕首同时刺向那个身披紫色托加的身影。凯撒倒下时,衣袍上30余道裂口在地面投下破碎的阴影,恰如共和体制在权力集中下的崩解。
当凯撒将执政官、独裁官、大祭司等头衔集于一身,当他的肖像首次出现在罗马钱币上,当他的军团开始无视元老院的决议。
以布鲁图斯(后简称「布先生」)为代表的贵族派意识到:『传统的权利架构已被颠覆,属于少数人的利益分配体系正摇摇欲坠。』
所以在凯撒的『罪名』清单上,镌刻着一条条元老们的愤怒:
买卖土地,动摇国本:土地改革触动贵族领地;
违逆共和,颠覆制度:个体权威凌驾于共和制度;
穷兵黩武,扰乱经济:军事扩张带来的财富再分配。
显然,在元老布先生的眼里,这种趋势必须被遏制,愤怒必须要宣泄,凯撒必须挨刀子。
而且,这刀子必须是利刃,要白的进去,红的出来!
更有趣的是,在莎士比亚的笔下,当布先生刺向凯撒时,戏剧性地低语道:
『我爱罗马,胜过爱凯撒』。
我只能说,布先生,您大义啊!
『布先生』的回忆
而布先生的这份大义,大概形成于4年前。
公元前47年,凯撒在泽拉城(Zela)的战役中,以少胜多,迅速击溃敌军,取得决定性胜利。战后,凯撒在写给罗马元老院的捷报中,用拉丁语『Veni,vidi,vici』(我来,我见,我征服)总结这场速胜。
有理由相信,当元老院传阅这份捷报时,布先生应该会暗骂一句:
『张嘴闭嘴「我、我、我」,何来「共和大义」』。
于是,布先生们可能会开始回想,那些曾经与他们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『亲密战友』。
比如两年前(公元前49年),当凯撒强渡卢比孔河开进罗马的那一夜护其左右的大将军——庞培。只可惜,1年前(公元前48年)被凯撒在法萨卢斯击败,并远走埃及,而且他走得似乎有些太远……(亡于埃及)
若是将思绪继续拉长,回溯至上一个Decade(10年),他又想起了克总裁——克拉苏。
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啊!搞什么『前三头同盟』。现在可好,克总你先行一步(公元前53年亡于东征帕提亚),留下庞培大将军,却难以压制凯撒。
布先生不得不感叹:从总裁、大将军和凯撒『在一起』后,元老院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。
其实,布先生的想法一点都没有错,从『前三头』时期开始,元老院与寡头之间拉扯就没断过,只是凯撒做的似乎更为过分:
『面包与马戏』政策:凯撒每月向32万公民发放免费谷物,此外,还颁布了债务减免法案(按内战前估值偿还债务),简直是全民平权,这种动摇民心的手段,很危险!
控制高卢银矿:据史料统计,高卢地区每年可产白银1.5万吨,更重要的是,从开采到提炼到运输皆是由凯撒集团控制,研产销全链路掌控,这种压榨供应链的做法,很可恨!
建私人军团:比如凯撒在《高卢战记》中多次提及的第十军团,其在在法萨卢斯决战中,作为中军主力击溃庞培左翼,凯撒甚至在《内战记》中描述,第十军团士兵『以一当十』,很可怕!
《尤里乌斯法》:凯撒将公民权授予高卢新贵,将元老院席位从300人扩至900人,这种让公民进入决策层的『稀释-替代』策略,简直是『人神共愤』,可恶至极!
思量于此,布先生再一次摸了摸自己袍中的匕首,心中的意志已经坚定,『共和』的信念已无法动摇,嘴角的狠意已经无法压制:
『既然前三头中的总裁和大将军已经在但丁的『封神榜』(《神曲》)上挂了号,那凯撒,我就让你们在一起吧。』
强人政治的必然性
然而教员曾告诉我们,要辩证地看历史。
在茫茫人类历史的长河中,以凯撒为代表的『强人政治』,始终仅是绚烂的烟火。
当我们将镜头转回公元前49年1月的那个寒夜,凯撒站在卢比孔河渡口,望着泛着冷光的河水对士兵说:『跨过此河,将是人间地狱;退回原地,必为砧板鱼肉。』
随后他拔剑指向对岸,高呼:『骰子已掷下!』(Alea iacta est)
大家觉得热血吗?但大家是否知道,此前罗马有法律规定:『行省军队不得擅自进入意大利』。而这条红线被高卢军团的铁骑一脚踏破,为后来『后三头』时代的乱世,埋下了伏笔。
当我们来到公元前46年的罗马广场,便可以迎接击败非洲的共和派残余后的凯撒军队,当然,还有其带来的上千吨黄金和战利品。
然而,这仅是狂欢的开始,因为不久之后,他还颁布了包括《债务减免法》在内的多项法令,立法当日,凯撒在广场中央堆砌着高达5米的债务契约篝火,当他亲手将第一捆羊皮纸投入火中,火星溅在他镀金的胸甲上,映得脸庞如战神般猩红。
人群山呼海啸般地吼道『Imperator!』(统帅),至此,这一称号从此与他的名字绑定……
是不是还是感觉很豪迈?
但对历史稍有了解的朋友,一定已经想到了一个词儿——『偶像崇拜』。
但凡一个国家以一个个体作为『偶像』,逐步便会演变成某种形式的宗教,而个体的表述则会直接或间接地成为普通人的信仰。而信仰是一种恐怖的力量,我们且撇开某种信仰的对错,我们只谈其形成后的影响,坊间常有一句看似调侃的话——道心不稳。一旦『道心崩塌』,岂不是走火入魔了。
更重要的是,凯撒的强大,源自于其强人的体质。而此前罗马的强大,却是因为『共和』体制!
结果便是,『后三头』中再也没有一个人,能完全重拾『道心已碎』的民众,至此,罗马走向了分崩离析。
最后,我们来看看,凯撒在被刺前的一些真实表现,大家也可以揣摩一下凯撒的真实心态。
在公元前44年2月15日传统牧神节庆典上,凯撒将自己的家族『尤利乌斯』融入仪式,新增了第三支由安东尼领导的『尤利乌斯卢佩尔契』队伍。
而当安东尼率领队伍跑至罗马广场时,突然脱离队列,在凯撒的黄金象牙椅前单膝跪地,让狼皮围裙滑落至腰间,露出布满战争疤痕的胸膛。
并从狼皮围裙下掏出一顶月桂花冠高呼:『东方的君主都有王冠,罗马的主人为何要赤脚?』
嗯……我并不知道这根被安东尼熏陶过的月桂花冠,会有何种雄性荷尔蒙的味道。
好在西塞罗老师事后做了记载——安东尼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葡萄酒与橄榄油混合气味,显然安东尼是在仪式前,刻意醺酒以增强戏剧效果。
嗯……好像这个并不重要……我们聚焦回牧神节庆典。
此时的凯撒第一反应是抗拒的,但此时人群却爆发出『Rex!Rex!』(国王!国王!)的喊声,让气氛好似有些尴尬。
真是好巧不巧,1004年后在中国,一位姓赵将军也遇到了这种情况,只是部下掏出的不是月桂花冠,而是一件黄袍……更巧的是千年的轮回,不变的配方……
凯撒当场宣布:『罗马人厌恶「国王」这个词,就像厌恶高卢的沼泽瘴气。』
大家是不是觉得凯撒很无私?那大家就看后续的结果:
凯撒在当日的祭祀铭文中,首次使用『祖国之父』(Pater Patriae)称号(曾被元老院授予西庇阿的荣誉),此刻成为凯撒『半神』地位的注脚。同时,凯撒还默许了,将自己的雕像与罗马诸王并列于元老院前庭。
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,据西塞罗的记载,凯撒事后对亲信说:『王冠若由元老院授予,便是荣耀;若由暴民呼喊,便是耻辱。』
自然律的狂风
然而,无论是半神的凯撒,还是大义的布先生们,都不会想到,这看似快意恩仇的一刺,将会留给罗马多大的影响。
凯撒遇刺后,罗马陷入权力真空。元老院试图恢复共和制,但凯撒的部将安东尼、屋大维与雷必达于公元前43年结成『后三头同盟』,通过《博洛尼亚条约》瓜分统治权。他们以『为凯撒复仇』为名,对共和派展开清洗,处决了西塞罗等300名元老和2000名骑士。
公元前42年的腓立比战役中,后三头击败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的共和军,共和派势力彻底瓦解。此后,三头内部矛盾激化,屋大维于公元前36年解除雷必达军权,公元前31年在亚克兴海战中击溃安东尼与埃及艳后的联军,最终确立个人统治。公元前27年,元老院授予屋大维『奥古斯都』称号,罗马共和国正式终结,元首制确立,最终走向了帝制。
从元老院,到前三头,从凯撒到后三头,最终走向帝国制。
秋蝉鸣泣,螳臂当车,黄雀衔环,鹰击长空,然而皆挡不住历史的洪流,自然律的狂风。
写在最后
了解我的朋友应该知道,我有一个历史的专栏,虽然好久没有更新了,但对历史的爱好和执着更是我人生的一部分。
最后,再次声明,今天聊的凯撒的故事和历史,请车圈各位不要『代号入座』。
而且《旧唐书·魏徵传》有云:『夫以铜为镜,可以正衣冠;以史为镜,可以知兴替;以人为镜,可以明得失。』
那么,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,我们下一期历史杂谈,再见~~